我總是那麼容易疲倦,坐在車上沒多久便陷入昏迷。我意識到自己的唇微微開啟,放鬆,逐漸失去控制,應該擔心自己會多蠢多可笑,然而身邊是你呢,穩穩的握著我的手,像呵護一場未知的夢,小女孩的髮絲在追逐中飛揚,那是誰的孩子?格格笑聲那麼清脆,團團的圓臉令人看了捨不得移開目光。我睡了?如此自覺,卻又墜入得如此心甘情願。


  你的手才抽離一會,四面八方的冷空氣便立即聚攏在敏感的肌膚上。我勉強閉著眼延續夢中未完的情節,但心下瞭然,渙散的符碼像咖啡杯底輕輕騰起的煙霧,即便如此香醇濃郁,勾得人心神蕩漾,終將在空氣中散逸,彷彿不曾存在過。醒來,睜開眼帶著一朵微笑。你曾說我是個好孩子,總是不帶一絲起床氣,只是簡單一句話,我卻記住了。於是對那些所謂「忘了」不免疑惑,真的放進心底的,怎能說忘就忘?當相對的兩人,只剩蒼白的心機攻防,是不是不愛了?


  長長的車流遮擋了前方的風景,許多人許多車都和我們同方向。站在路口的交警將長袖半捲,露出一截壯碩黝黑的手臂,只見他手勢揮舞得俐落,藏在低低帽簷下的表情卻看不清楚。他們會怎麼想呢?平日空蕩蕩的山城,在假日卻成了緩慢移動的大型停車場,對活絡經濟的政策種種感覺欣慰,還是無奈?「妳再睡一會吧,早上那麼早起床,」陽光從車窗流了進來,「可能還要再塞一陣子。」儀表版上顯示車速20公里,斑駁的光線在你的鏡框上閃耀,你的聲音也像貼上一層薄薄的金箔,溫暖而明亮。搖搖頭,我不睡了。盯著前方的你側臉是那麼專注好看。將左手套進你的右手中,你的溫熱立即驅走我指尖的寒意。


   第一次見面,你便要求握我的手。對這個要求我覺得突兀,甚至有點討厭,多麼魯莽啊,和我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。你的確不一樣,對愛情勇往直前,被拒絕打死不退,魯男子有著大把大把的樂觀天真,將我從閑靜消沈的日子中拔起,不理會抗議,領著我賞櫻,領著我放天燈,領著我「看見幸福」,領著我皺眉吃麻辣臭豆腐,領著我在一年之初看翻越水平面的曙光,領著我在震爍激奔的噴水池旁品嚐汗珠的滋味。


  走在路上我常恍惚,車來車往的危險境況不時便有上演的機會,你總走在靠近車道的外側,並習慣用手指劃開我的掌心而後緊緊扣牢,不容分辯似的,安安穩穩牽住才能放心開步。有時我會用指尖探詢你掌中的祕密,輕輕畫圈,摩擦你掌中粗硬的厚繭,然後揣想你曾經歷跟我多不相同的人生。通常你會很快縮回手,怕癢,瞪著我的眼睛有點兇,像是受不了頑皮把戲的正經大人。然而只要我笑,你的氣惱便堅持不了多久,伸出手,再次將我護得密不通風,「我不容許有任何意外的可能,」為什麼呢?「傻瓜,因為妳是我的北鼻。」於是,只要貼靠著你,我便能安全走到任何地方。


  春天隨著蝴蝶一起回來,在廣袤的綠原上飛舞,陽光越來越豐沛,像個貪心的孩子,忍不住吻遍園中紅豔欲滴的草莓,我們相視一笑,目的地就快到了。而你會握著我的手走向哪兒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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